和浥雯約在週六午後,是個雨濛濛的日子,收拾好一週朝九晚五的疲憊,帶著與之許久未見的興奮感,前往南京三民的有心咖啡,離我之前住的地方非常近,未搬遷前曾打算在此參加講座,後來因當天下雨而沒有成行,在某些週休閒暇的午後在腦中尋找去所時,偶爾縈繞盤旋,卻始終沒有把地址輸進Google map裡,直到搬走了幾個月後,因著熟悉與懷念的回到了三民附近,沒有一定要回家的路線後,走進了之前沒有走完的巷子,正巧撞上了,這第一次的相遇,而真正踏入便是和浥雯相約的今天。如此千迴像我跟浥雯一樣,彼此相識源於大學時直屬制度,剛好在願望欄中填下「希望是家齊女中的學妹」,剛好考上了同一所學校的同一個學系,剛好成為了我的直屬,剛好,真好。

出門必備的OO

 

印象中浥雯總背著後背包或束口袋,好奇著他出門必備的東西是什麼?

 

「水壺,我都戲稱他是奶瓶!」帶著笑意,浥雯這麼說著,甚至曾在有服務生至桌旁加水的咖啡廳中,因為補水次數太多讓服務生直接盛了一個水瓶給他,由這個生動的例子可見他喜愛喝水的程度,因此水壺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儘管裝了水的瓶子,總為隨身物品帶來不小的重量,但對他來說或許沒能喝水帶來更多的負擔。

 

現階段正在攻讀研究所的浥雯,最常待的地方便是台大的國青大樓,這棟樓中,有浥雯上課的系所教室及他居住的宿舍,學習繁忙的時候三餐會在國青大樓中附屬的自助餐及便利商店解決,因此也會有一整天都沒有離開的時候。

 

在上課之餘,浥雯最常去的地方是大學母校政大,他仍在大學時協助的老師身邊擔任助理,一週會回去兩次,畢業後再次回到政大,浥雯的心境也產生變化,大學四年中浥雯剛好都住在學校宿舍裡,因此現在從科技大樓的宿舍通勤回去政大,似乎是他之於政大第一次的外宿,每次回去都像用新的角度看著曾經熟悉的地方。

 

走在台灣文學道路上

 

在進入台文所近一年的時間後,對浥雯來說,這個地方是不是有符合他想要走的方向呢?「完全是!」幾乎沒有間隔的時間,浥雯這樣答到,而後他補充「這樣說好像有點誇張,但我後來覺得台文所的守備範圍太廣了!」,他描述研究台灣文學的人一開始是被歸類在中國文學的範疇中,後來才獨立出來,至今大約十幾年,「大概是我們國小時才有這樣的學科建置,中國文學比較研究傳統,大概可以分三類,文學、思想跟小學,可是台文可以做的除了文學之外,音樂也有人做,電影也非常多人做、影像、紀錄片、舞蹈,甚至有人在研究廣告或是網站的行銷方式,當然這有點爭議,如果真的離太遠,不是藝術,比較接近社會的話還是有一點再討論的空間。」提起所學,浥雯侃侃而談,也因為台灣文學包含的範圍很廣,似乎過去浥雯在不同領域的興趣得以被集結起來,涵括在內。

 

「而且我覺得這應該是我這輩子會遇到最多志同道合的人吧。」他覺得研究所似乎把大學時喜歡同個領域的人更加聚焦了,「也許有好有壞,但是開心的。」彼此間存在著某種知心的默契,能互相理解與分享,是難得而珍貴的。

 

對於畢業後生活的去向,浥雯與許多遊子一樣,在台北與家鄉間,心之所向與家人期待間思索徘徊,台北之於浥雯,天氣是個讓他有些受不了的地方,但在某次搭公車時他看見陽光灑進馬路旁的候車亭中,那樣的美,氣溫也宜人舒適,他突然覺得「如果台北的天氣永遠都像中南部那麼好,那大家一定都會搬來台北住,也許這個城市不能佔那麼多好。」浥雯口中的好是指台北有很好的生活機能及較多的工作機會、資源,那天候車亭的那一片落地陽光,深刻地灑進浥雯的思緒中,過了幾年後仍記得,這樣為一個城市自己相對不喜歡的部分找立足點,讓浥雯發現自己比起不喜歡或許他還是喜歡台北的,「這個城市有他很迷人的地方,我自己很喜歡的地方。」

 

「夢想總是隨著年紀越來越小。」

 

談起夢想,浥雯說他小時候很單純的想要成為一位作家,至於原因,他分析到「因為小時候可能你有1,別的小朋友是0.5,所以你就會高出半個頭。」孩提時每個人的發展差異較大,這也讓早熟的浥雯在寫作上獲得較多的鼓勵,那時他閱讀的書與其他小孩較不同,因此寫出來的文章也較為成熟。

 

隨著年紀增長,大家的能力慢慢變得相近時,浥雯漸漸發現擁有好文筆的人很多,因此高中時他改了口,夢想從作家變成了文字工作者,「現在就是平平安安過一生。」他開玩笑的說著,隨著認識的世界越廣,夢想反而變小了,收攏現實與理想之後,大學的浥雯,一開始想成為一名平面記者,撰寫報紙、雜誌的文章,或是在出版業工作,仍沒有脫離文字工作者的範疇,後來只要有編輯、出版相關的講座他都會參加,並在大二時參與了系上出版品「文海」的製作,了解了出版需要的排版、與人接洽的過程,直到大三時他參與了一場演講,是一場邀請系上學長姐回來分享不同領域職業的講座,包括廣告業、編輯、文化行政等,本來是去聽編輯分享的浥雯,卻意外認識了文化行政,發現他的業務範圍與自己有興趣的文學、歷史、藝術相關,而在此之前浥雯在許多的編輯、出版講座或身旁的朋友中更深入的瞭解這個行業,發現跟自己想像中的有許多落差,因此這個講座像個種子,埋入心中,慢慢發酵到後來浥雯準備了文化行政及研究所的考試,他總說一切是誤打誤撞,雖說是誤打誤撞,但又像是循著他努力軌跡,一路走到了這裡。

 

經歷了嘗試探索,浥雯漸漸整理出一個方向,現階段的他會希望可以在像台灣文學館這樣的地方工作,可以同時進行學術研究及結合博物館的工作去策畫展覽、藝文活動,他希望自己可以成為橋樑,讓不了解的人認識台灣文學。

 

 

獨處的能量

 

談起朋友,浥雯覺得自己在朋友關係中是比較被動的,「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跟人有種疏離,我一直跟人是保持距離的,我覺得我在別人面前知性是大於感性,我很感謝這些朋友,因為很多還有聯絡的朋友是他們主動保持聯絡的,可能也許是生日的時候給我祝福,或是一直主動邀約。」

 

浥雯分享到,他曾聽過一種說法,如果把人粗略的分成兩種,一種是當跟朋友聚會、參加社交活動時,對他來說是加分的,是會增加能量的,反之當他獨處沒辦法跟別人產生連結時是會耗損自身能量的。「我覺得我是相反的,我是要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想事情,思考、閱讀或是寫東西,這是增加我自己的能量。」浥雯認為自己跟別人在一起時有時會不自覺的去取悅、討好別人,因此太常跟別人聚會接觸對他來說可能反而會是耗損能量的,另一方面浥雯覺得自己很容易專注在當下正在做得事,好比現在專心在研究所的學業上,因此會很少去花時間連繫過去的朋友。

 

「但這件事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比如現在大學畢業就會有點改觀,會覺得朋友很重要,而且確實是需要的,過去可能年紀比較輕,那時的朋友也許跟我興趣或是價值觀不太一樣,所以會覺得似乎沒有很知心的朋友。」但大學的朋友讓浥雯開始有交心的感覺,彼此關注、喜歡的事物、價值觀的接近,讓浥雯覺得儘管沒有常常聯繫,也是不會變質的關係。

 

年少時女生總會聚在一起討論明星、偶像,一起寫交換日記,或一起上廁所,浥雯說在他成長過程中似乎很少有這樣的朋友,國小較早熟的他,因為看得書接觸感興趣的事情跟別人不一樣,曾經很興奮的和其他人分享自己覺得有趣的事,但其他人的反應卻讓他感覺到自己跟別人不太一樣,與別人產生了距離,這個距離,慢慢成為一種他與別人間獨特的疏離感,在讓他感覺安全的範圍內保有他自己的樣子。

 

針對這個部分他也舉了一個他還記得的例子,「國小二年級時,有個阿姨跟我說,為什麼八仙過海之後剩四個神仙呢?答案是他們被抓去做四神湯,小時候覺得蠻有趣的就想去跟同學說,但是去班上講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知道八仙過海,他們只知道四神湯,我突然覺得非常寂寞,可是那個阿姨跟我講的時候我是真的可以心領神會,覺得有趣,我不知道幾年級才可以跟大家講這種笑話。」因為關心的事和同齡的孩子不一樣,所以說的笑話不被理解,雖然只是個小例子,卻也能感覺到那樣的寂寞感。

 

 

「時代影響人,人也影響時代。」

 

從浥雯的臉書或是平常言談間,會感覺到他對台灣土地、社會議題的關心,浥雯說他在高中時對台灣歷史就很有興趣,但他說真正開始站在明顯的立場去關心是在318學運之後。

 

318對我影響蠻大的。」學運讓浥雯發現自己其實是很早就開始對這些事情有興趣,他形容是把本來藏在冰山下面的想法浮上水面,而學運後大家對社會議題趨於關心,各種論述與演講也更加蓬勃發展,讓浥雯更敢於分享自己對社會議題的想法與立場。

 

另一個影響啟發浥雯很深的是音樂,在音樂人中他最喜歡的是伍佰,提起喜歡上伍佰的淵源,浥雯說了一段歷史-台北大空襲,1945531日,台灣仍在日治時期,當時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那天台北市被美軍轟炸非常嚴重,連總督府也被炸得半毀,「很多地方都受到流彈的轟炸,消防車也沒辦法救,台北大部分的地方都起火,這是在歷史上很大的事情,可是我們歷史課本從來都沒有提到。」在因緣際會下,浥雯聽到了伍佰的空襲警報這首歌。

 

「自開始我隴當做是阮阿爸在說的詼頦
自開始不知咱過去有這多的目屎
現此時咱是生活在塊不同的世界
不知影飛凌機何時會擱來。」-伍佰《空襲警報》

 

「副歌說對妳的了解怎麼這麼少,以後不知道還會面對怎樣的情況等等,很心酸,伍佰的歌提到很多女生的妳,會覺得他是情歌,很像在對愛人說,可是後來從空襲警報再回去聽他的歌,會覺得他的妳全部都是在講台灣,我非常震驚 這件事情。」在此之前浥雯對伍佰的印象停留在一些大家耳熟能詳的歌,或許也把他視為一個流行歌手,但這首歌之後,浥雯聽出了伍佰作品中對台灣的關心與用心,「我大三之後重聽他的歌,特別是台語歌,我覺得他對台灣的愛跟關懷真的是非常非常草根的,所以也回頭開始去聽閩南語歌,台語搖滾這一塊,與歷史有關的部分。」

 

「客話唯中原來 台語唯福建來
那魯啊依啊灣嘟用來唱歌是嘛真精彩
國語是北京話 最近越南嘛有來
攏乎咱摻摻做伙 嘿咻嘿咻人人攏是
台灣製造 台灣製造
台灣製造 台灣製造」-伍佰 《台灣製造》

 

「他有些歌真的是非常有趣,」浥雯說著「有首歌叫台灣製造,他就前面一直唱說我的水泥從哪來,要做一台車我的方向盤、引擎是從哪裡來,他後面說台灣其實有漳州人、泉州人、原住民還有新移民,其實他唱得不只是流行歌,會覺得其實他隱藏的社會關懷跟對土地的觀察與愛真的是非常多的。」

 

  到伍佰的影響,後來浥雯也開始關注與台灣、土地相關的音樂,包括《流浪到淡水》詞曲創作人陳明章及創作《台南》專輯的歌手謝銘祐的音樂。

 

「我那時候剛好開始關心時事議題,進而關注主要描述鄉土的歌,對於他們寫的提材,尤其是陳明章他的樂器太美了,他得月琴彈得非常的漂亮,其實他在日本很有名,甚至還有個名詞叫明章流,形容他這樣的樂曲家,他在彈吉他、月琴的時候是很精湛的,還有個流派,但台灣其實不太有人認識他。」

 

「其實我認識他們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出道非常久了,我大概兩年前才知道他們就會覺得從來都不知道台灣自己寫自己的歌是甚麼樣子,我覺得的確有受到這樣的啟蒙。」浥雯分享著這些時可以感覺到他對台灣的議題懷抱著很深的熱情,而且一直都在研究了解實踐的路上,他在研究所的期末報告中,分析了伍佰MV中如何呈現他的台灣性,「他其實有些歌詞寫得蠻好的,你看起來是很草根的東西,但他裡面又有中國文學七言那種對得很漂亮工整的句子。」

 

「我會覺得原先就有在關心這些事情,可是沒有意識到,因為沒有人跟我討論,但是我突然看到有很多人在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他就像一個開關,按下去之後就全都跑出來,把我心裡的東西重新觸動出來,後來我覺得只要有關台灣的東西,都會很有興趣很關心。」在大學就讀中國文學系時,他在選擇課程時便會特別去找與台灣有關的部分,只要是與台灣相關的一切他都會很想了解。

 

大學後期也曾在人生路途上迷惘過的浥雯,後來一步步像堆積木般的,找到了自己的CALLING,那個內心的召喚就是台灣。「只要跟我生長這塊土地有興趣的事情,我都會想要為他們做點什麼。我會覺得這是我一輩子想要去做的事情。」他的眼神帶著堅定的光芒,這是在清楚自己是誰,想要做什麼的人身上獨有的能量。

離開咖啡廳的時候我們一起在雨中走著,或許也聊著什麼,或許他用他獨有的禮貌式的幽默在傘下說著什麼,我仍記得第一次與他相見的時刻,仍記得他娟秀工整的寫給我的每一封信,從那時到現在,各自用自己的速度走在人生的道路上,還能在一場雨中並肩的走在小巷中,生命的某些缺憾似被傘上滑下的雨珠撫上一抹淡然,然後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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