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匿名正義:抹黑中傷、獵巫肉搜,你敲下的每個字都是傷人的利器》|每日新聞採訪團隊著|2022
「懂得為言論負責,才是享受言論自由的第一步。」
本書論述清晰好讀,展現出記者的專業。讀完本書覺得有個很有趣的點,當人在加害別人的時候往往會分離網路與現實,但當自己成為受害者或被攻擊的對象時,又會將網路與現實聯繫在一起。大部分加害者都有網路成癮的問題,且希望從中獲得認同或歸屬。
看完覺得情感教育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在年少的時候如果可以學習如何與人相處互動,如何處理自己失落的情緒,如何照顧自己的需求,這些都是成長後很重要的寶藏,當我們長大以後,很少有機會再次去學習照顧自己,往往被忙碌的日常塞滿,直至身心不適或生活中發生不得不面對的重大事件,才迫使我們認真思考照顧自己的可能性,或依然持續壓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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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個人成為群眾的一員』這個事實成立,就會讓文明倒退好幾個階段-當人類獨處時,應該都還能是個有教養的人,可是一旦加入群眾的行列,就會成為依本能行事的人,進而退化成野蠻人。」-《烏合之眾》
明星很常成為網路暴力的受害者,書中提到除了木村花以外還有微笑菊池、土屋紫苑等人都有這樣的經驗。
微笑菊池生動地描述到「其實在他(木村花)的IG或推特上,不是只有抹黑、中傷,還有很多加油打氣的留言。可是,我自己也經歷過,所以我很明白,這就和掉進湯裡的蒼蠅一樣。.....就算蒼蠅和整碗湯相比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們還是會很介意。」
雖然微笑菊池看到很多要他「去死!」的留言,感到很受傷,但他也生出一股信念跟勇氣要「活著證明自己的清白」。他覺得「活著就是最好的報復,於是便下定決心,一定要讓自己活得很幸福。」這樣的轉念很不容易,也很令人慶幸,但卻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這樣得繼續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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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來求助的這些人(擔心自己留下的惡意留言被究責的人),都缺少一樣東西,那就是想像力。他們無法想像自己基於一股扭曲的正義感所寫下的留言,對別人造成何等嚴重的傷害。」
明星土屋紫苑也是網路暴力的受害者,但設法消除網路惡意中傷,還與加害人網友直接對話。對話過程中他發現一個現象,就是「這些網友都切割網路和現實,把兩者分開看待」。
網友說到「請不要把網路上的問題,拿到現實世界裡來談。」「要是被我媽或學校看到我的推特,那才真是地獄。」
土屋紫苑說到「互毆式的吵架,還能看到被打的人長什麼樣子。可是,我覺得他們在網路上,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正在出手打人。」
之所以選擇這麼做是因為他希望「自己作為一個大人,可以認真地面對這些孩子,讓他們的人生過得更美好。」而且過程中雖然有些不好的經驗,但也有人因此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或者在現實中真的開始交朋友,找尋其他的情緒出口。與加害者見面不是為了究責,而是想要接住他們,這也未免太溫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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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而言,網路就是一個歸屬」
除了公眾人物以外,其實很多無端遭受波及,比如認錯人或是用片段的資訊發起的公審。
唐澤律師就是這樣的人,在加害者從網路霸凌延伸到他的工作環境進行破壞之後,律師開始採取行動,法律行動之外,他也開始與加害者見面。
「唐澤律師在跟加害人見過面後說到,『這些網友的共通點是溝通能力都很差,身旁很少有人能真的了解他們,既孤單又缺乏罪惡感』。......討論區是一種溝通的場域,也有類似同好之類的夥伴。只要不時找一些內容偏激的素材來發文,就能炒熱網友之間的對話氣氛,讓彼此關係更融洽,還能保住自己的歸屬-於是網路空間就成了他們確認自我證明、自己存在的場域。」
「其實討論主題或攻擊對象是誰都無妨。他們並不是對我這個人有興趣,只不過就是把一個眾所皆知的符碼,拿來當作討論的素材罷了。我敢這麼說的證據就在於他們對我的攻擊平息過後,又拿另一個原本站在攻擊方的網友當箭靶,線起了另一波網路公審,所以這些網友的出征,根本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在唐澤律師採取法律行動及與加害者見面晤談後,有一位加害者大學生寫下的道歉信中寫到
「希望我將來能成為一個不逃避問題的大人,睜大眼睛正是那些受苦受難的人。」
因為直面這些傷害自己的人,而讓他們有所學習跟成長,明白自己對別人造成的傷害,能做到這樣的唐澤律師跟土屋紫苑真的很了不起。律師也認為在網路公審的背後還有著這些年輕人的自我認同、尋求歸屬感等社會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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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要陷入正義中毒的狀態,就會認為這種非我族類都是錯誤、邪惡的......這些行為,反映出他們都懷抱著一份想望-想透過『不原諒,來肯定自己,進而讓人承認他們是對的。」-《人為什麼無法原諒別人?》
這樣的狀態往往會讓人爆發出一種能量,直接就打出那些留言,這種爆發在書中也有就生理及心理層面解釋。
「人的大腦有一套名為酬賞系統的神經迴路,當大腦受到舒服的刺激時,就會活化酬賞系統,進而分泌出多巴胺這種歡快物質。......被害人的這些反應,強化了加害者的酬賞系統,驅使他們一再發動攻擊。......通常陌生人再怎麼努力地接近名人,都不會被當一回事。要是砲轟名人就能得到回應,那麼它也會化為一種成功經驗。愈是在現實生活中不受重視的人,想必他們在這些行為中得到的成就感就愈強烈。」
「人類掌管好惡等情緒的,是屬於大腦邊緣系統的杏仁核;而負責抑制杏仁核,發揮理智的迴路則是位在額葉前方的前額葉皮質。前額葉皮質具有結合過往記憶和經驗,做出綜合判斷的功能。它會在網友思考要寫貼文?還是不寫?也就是暫緩判斷時運作。這個行為對大腦造成相當大的負擔。『當大腦感受到壓力時,便不想再做出任何高負荷的行為。毫不考慮當事人的背景、脈絡,就立刻決定在網路上出征、砲轟別人,可能是因為壓力等因素,導致前額葉皮質的功能變差。』」
社群網站的運作對大腦前額葉皮質造成壓力,直接貼文或留言對大腦的壓力較少,可以釋放壓力。這是生理層面的原因。
心理層面則是中傷別人的人通常「對於在現實社會中感受到的壓抑無法做出反應」進而透過在網路上發洩獲得快感;另外也有無法在現實社會中找到歸屬的青少年,透過網路尋找連結。
「在現實社會失去歸屬的孩子,才會跳進網路社會。社群成癮其實就是一種逃避現實的表現。......這些人明明為了逃避現實,才找到社群網站這樣的地方,卻又用和現實一樣的觀點,來看待社群網站裏的人際關係。」橋元教授說到。
他們既混淆現實與網路,卻又失去對別人痛苦的想像力與同理心,也逐漸把這種殘忍的特質內化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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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的最後也提到有些人致力於推廣網路素養、改變網路的中傷文化,有一些很不錯的方法,也分享給大家。
「我問大家說你們在現實世界裡會做這種事嗎?大家都說不會,可是網路上就是有人在做這種事。我總會告訴大家,要放到網路上的貼文、留言就只寫那些貼在玄關也無妨的內容就好。把網路上發生的事情換成現實世界來思考,這種意識就是一種素養。畢竟工具或裝置的力量,應該不至於強大到足以改變人類本質才對。」致力提升網路素養的gree員工小木曾健說到。
我覺得這段話說的好有力量,工具應該無法改變身而為人的本質吧,人有能力去辨識、思考跟守護自己的本質與信念,而不是被任何新發展出來的工具制伏或操縱。
「設法走出自己的同溫層。我認為方法之一就是要廣泛閱聽各種媒體,包括電視、廣播和報紙等,再為自己勾勒出一份世界的立體草圖。我也會刻意追蹤一些觀念、想法和我南轅北轍的人。」茂木健一郎
「重點在於要懂得把批評裡的攻擊成分降到最低,並增加有建設性的意見。倘若一貫壽司的體積有九成都是山葵,那它早就稱不上是壽司了。網路世界需要的,應該就是一套如何斟酌山葵用量的規矩吧?」 經營<對吧叔叔>的youtuber榎森耕助
日本人都好會比喻,「掉到湯裡的蒼蠅」跟「九成山葵的壽司」,都很淺白但有精準。
這本書剛開始看的時候還蠻痛苦的,對書中那些被網路暴力的人分享的經歷感同身受,也有深深的無力感,感覺這一切很難扭轉。比起那些正在制定中的法律,更讓我感到安心的,是看到有些成熟的大人,用溫暖的心去理解這些人,或是試著同理加害人,給他們幫助,協助他們重新在現實中站穩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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